牧歌右手握拳抵在鼻子下，眉頭微微蹙起。他指了下手術室，聲音又悶又古怪，像是在憋著氣：“在裏面。”

看著克森往手術室跑去，男人的眉頭並未舒展開來，他看向眾人的眼裏甚至帶著幾分驚恐之色。

“其實聞久了就習慣了……”溫竹被他這表情看得拳頭癢了，“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嫌棄，不用這麽委婉。”

他這樣反而更來氣了啊！這是他們想要的嗎？這不是沒辦法的事嗎！比起被野獸圍攻，那肯定是臭一點更好啊！

似乎想起了什麽，牧歌眨眨眼，遲疑著：“是那個……狐臭神藥？”

“對，你要不要也來點？”她作勢要掏藥。

“不了不了……我說不！不！你停下！你不要過來啊！我不要！”他瘋狂搖頭，腳步開始後退。

“桀桀桀桀……”她奸笑著逼近面露驚恐的男人，“不要也得要，這可由不得你！”

片刻後，牧歌一臉麻木地拉上襪子，從地上站起來。

他真的這輩子都沒聞到過這麽臭的東西，比鯨魚腐爛的內臟還要臭。他剛剛在手術室裏隔著兩道門都聞到了，可想而知這味道有多恐怖了。

不過…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好像確實聞久了就習慣了？

他們說話間，眾人湧入醫院，擡著傷患就往手術室去，手術室人滿了就把人放進旁邊的病房裏。

現在不比過去，沒有足夠的醫生，他們有點急救經驗的都得開始上手替傷患們處理傷口。先讓他們吊著個命，等待醫生來做手術。

高想玲正好結束一場手術，剛想轉身，就感到了一陣天旋地轉。

路過的方巧香眼疾手快扶住她，擔憂道：“高醫生，要不要去休息下？”

她搖頭，勉強讓自己站穩了：“還有好多患者，我不能休息。”

知道說不過對方，方巧香搬了椅子過來，還用箱子把它墊高了許多：“你坐著吧，這樣會好受一些。”

醫院內忙忙碌碌，高想玲和校醫抽空指揮下眾人該怎麽做，接著又埋頭與那些猙獰的傷口作鬥爭。

手下動作沒停，溫竹擡頭匆匆掃了眼周圍，問道：“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麽，活下來多少人？”

牧歌動作微頓：“六個，我、高醫生、伊麗莎白醫生、亨利、艾瑪和莎莉。”末了知道她不認識莎莉，還貼心地介紹了一下對方是亨利的學生。

56個人，卻只活下這麽幾個……她想起那些失血過多而亡的傷患們，心情更加沈重。

對面的牧歌還在繼續講述著他們的經歷：“你們應該看到那輛車了。我們快到度假村的時候旁邊突然出現一群花豹，它們從窗戶跳進來，然後……我們只來得及救下離得最近的艾瑪和莎莉。那些花豹沒有追我們，我們一路逃進了醫院，一直到你們過來。”

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術室內的聲音都消失了，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，埋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。

他們想著快一點，動作再快一點，好不容易送來醫院了，他們要全部活下去！

可惜事與願違，兩名醫生連軸轉，速度不可控制地慢了下來，最後37名重傷患者就只活下來12人。

沒時間讓他們傷感的，他們留下幾個人照看著病患，接著一部分人將屍體搬上救護車，運到空地上埋起來；另一部分人則搬著胡狼屍體來到酒店的廚房。

他們總共有23只胡狼的屍體，在溫竹的帶領著下，眾人將這些胡狼屍體剝皮、去除內臟、切掉傷口，最後將肉片成片再切割成長條狀。

他們要做的是風幹肉，切割成這樣有利於掛在架子上風幹。

由於之前耗費了大量力氣，再加上這些胡狼的體型很大，他們處理的速度非常慢。

半頭狼肉切好放入大盆中，溫竹開始往裏倒入腌制調料。

她一邊倒，一邊心痛。

她剛剛在廚房裏查看過，很多調料都沒有，看著就挺沒滋沒味的。

現在用的這些都是從章姨家和避難所帶出來的調料，這麽多只狼，這些調料還不夠腌制一半的。

“唉……”她嘆氣，手下不斷攪拌著盆裏的狼肉。

感覺到調料均勻地沾在狼肉上了，她停下動作，讓肉放置幾分鐘。

時間到了之後繼續重覆著剛才的動作，接下來需放置半個小時，然後就可以掛起來風幹了。

等他們處理好全部的狼肉並掛在專門騰出來的房間裏時，天已經開始黑了。

溫竹在門窗上抹了一點狐臭神藥，抹完還覺不夠，點了兩個人出來站在屋裏守著，這才放心出了房間。

海島上停電停水是很尋常的事，島上的人都會儲水儲電，這也是醫院的設備還能正常運轉的原因。

同時末日來臨之前，送貨船剛來過一趟，諾拉度假村裏的物資可以說是非常充足。

溫竹蒸了米飯，又從廚房冰櫃裏拿出蔬菜，簡單炒了兩盤白菜。

久違地吃到了白米飯，她差點沒哭出來。要不是條件不允許，她覺得自己不用配菜都可以吃下三大碗白米飯！

旁邊餓了至少兩天又累了一整天的眾人同樣很激動，他們大口大口吃著，時不時擡手擦擦眼睛。原本香軟的米飯多了鹹味，卻依然阻擋不了它的美味。

他們曾對新聞裏呼籲的節約糧食不屑一顧；他們曾因為食堂的飯菜不合胃口就隨意倒掉；他們曾為了減肥不好好吃飯……

如果現在讓他們回到過去，那他們絕對會按著過去的自己，讓自己好好吃飯，珍惜糧食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。

因為在未來的某一天，這些原本能夠輕易擁有的東西將會變得比金錢還要昂貴。

那些他們曾經覺得枯燥乏味的日子，是現在遙不可及的美好生活。

他們由最開始的狼吞虎咽到後來的細嚼慢咽，簡直恨不得一粒米分成兩粒吃。

似乎只要這樣，就能把飯菜的香味留住，就能短暫地回到過去，假裝這些天的經歷都只是一場噩夢。

溫竹最先吃完，她起身將準備好的飯菜裝進餐盒、疊放在餐車上：“我先過去送飯，等下你們吃好了過來幾個人和他們換班。”

原本還在細嚼慢咽的麥菲加快了進食速度：“溫姐姐，你等我一下，我也要去。”

昏暗的走廊裏，麥菲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頭，溫竹則推著餐車跟在後面。

她們都沒說話，只有車輪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裏回蕩著，清晰而又響亮。

兩人來到酒店門口，失去路燈照明的道路卻不像酒店裏一樣黑暗，頭頂的月光沒了雲朵和樹木的遮擋，明亮非常。

她們關掉手電筒，借著月光走在路上，心裏感到一陣平靜。

偏頭看向身邊還沒到她肩膀高的小孩，溫竹微微挑起眉毛：“說吧。特意跟過來，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吧？”

她看到小孩把背挺得更直了，卻沒有轉過頭來看她。一道很小的聲音傳了過來：“我可以……學槍嗎？”

聽到這話的溫竹並沒有太多的驚訝，現在和過去不同，小孩學點自保的手段是必要的。

只不過，她很不喜歡對方此刻的態度。

她伸出罪惡的雙手捏住小孩的臉蛋，強迫她擡頭看向自己：“我不喜歡你這樣見外，要是下次再讓我看到你這樣，那你就走吧。不當我們是自己人，那你還和我們在一起做什麽？”

“窩、窩不似介過意似！”麥菲慌忙擺手，由於臉頰被捏住，她說出的話都變得模糊不清了。

溫竹放下手：“所以你是要走要留？”

她縮了縮脖子：“我、我要跟你們在一起。”

“那你還敢這樣嗎？”

“不、不敢了……”

“那你知道現在要怎麽做了嗎？”

“不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知道！我等下回去就和林爺爺說，讓他教我！”

“這就對了嘛。”

“我、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。”

“什麽事？”

“可以讓牧哥哥和我們一起讀書嗎？”

“他讓你跟我說的？”

“不、不是……”

溫竹沈吟片刻，同意了：“可以。不過你和他得暫時看同一本書，等我們回去了，再給他找新書。”

小孩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，那雙大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：“謝謝溫姐姐！”

定好下一輪換班時間，眾人打好地鋪，緊挨著身邊的人躺下。

原以為會因為狐臭神藥的味道睡不著覺，結果累了一天的身體在挨到柔軟的棉被時就自動陷入了沈睡當中。

翌日，眾人在那兩個酒店員工的帶領下往後山走去。

度假村建築眾多，儲存的水量也需要很多。

他們看到光禿禿的後山上好幾個巨大的儲水箱佇立在那裏，外圍是高高的鐵網圍欄。

挨個確認儲水箱裏的水量後，溫竹大松一口氣。

全是滿的，他們暫時還能撐得住。

又問了島上淡水源的地址，她開始盤算著過一陣子去那邊查看一下情況。

他們不知道還會在海島上待多久，儲水箱裏的水遲早要喝完，必須早做打算才行。

不過現在最要緊的倒不是這件事。

他們先是繞了一圈諾拉度假村，確認沒有野獸入侵的痕跡後，分了幾個人去守大門和巡邏，接著剩下的人開始搜索物資。

只要能用上的東西，都被他們搬到了酒店，車子也都被開到了酒店停車場裏。

冰箱一個個整齊地排列在廚房門口，不易保存的食材都被放在了裏面。

這些是要先吃完的，至於其他能夠存儲更久的，則被堆放在了倉庫裏。

他們由312人驟減至71人，在度假村裏搜到的物資原本最多只能撐一周，現在倒是可以撐上一個月。

他們又來到發電機房關閉了其他建築的電源，備用發電機現在只供應醫院和酒店的電，應該也還能撐上一個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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